第二章 初绽
穿过回廊，前面便是秀女住的前院，四位贵人由前院的钟翠门进入。
“夜里风凉，主子喝口热茶去去寒吧！”
“奴婢参见福贵人、宜贵人、景贵人、荣贵人！”早前姑姑所教早已烂熟于心，只是真正见到决定命运的主子，每个人心里都敲开了鼓。
正殿慈宁宫居中，前后出廊，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。面阔七间，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。殿前出月台，正面出三阶，左右各出一阶，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。东西两山设卡墙，各开垂花门。
粗布的被子，还露着棉絮，被里面的人睡得昏沉沉，双目紧闭，脸颊边还挂着两道泪痕——看样子，是两三日都未曾梳洗过了。
站在福贵人的身后，景宁一下一下地为她打理头发。
第二日，景宁早起，陪着福贵人去慈宁宫和坤宁宫请安之后，便请了假，去了浣衣局。
此刻，董福兮的冷汗已经下来了，听见点到自己，忙不迭地点头。
景宁低着头，只看见渐行渐近的几双花盆底儿的绣鞋。
宫殿四周都放置铜鼎，里面噼里啪啦地烧着碳，热气蒸腾，丝毫没有了外面的寒意。
据说，今日随储秀宫的姑姑同来的，是四位新封的贵人，其中有二，都是先前极为恩赏的女官。
穿戴整齐，景宁和其他二十七位八旗包衣女子站在钟粹宫二进院的后院。
夜里寒凉，贵人董福兮方才又受了惊吓，此刻忐忑不安，十分惶惑。景宁体贴地将貂裘大氅披到她的身上，将她带到不甚醒目的地方。
与初来时的明媚可人相比，她明显的瘦多了，也憔悴多了。连日不停地活计让她本就粗糙的手磨出了水泡，身上是粗布的衣裳，凌乱的发丝还黏着汗水。
红泥软轿顺着宫墙小路，绕过乾清门，往北便是慈宁宫。
“抬起你们的脸，让几个主子看清楚了！”入耳的，是一个极为谄媚的声音。
“那我想跟着姐姐，好不好？”映坠泪眼迷蒙，满脸的哀求。
“什么事如此为难，说来听听。”钮祜禄东珠闲闲地拿起一颗水晶话梅，放入口中。
“不会太久的，等映坠长大些，就会离开这里。”她一直记得宁姐姐宽慰她的话。
“承蒙主子夸奖，奴婢受之有愧。”景宁卑微地谢恩，心里却是百转千回。竟是这个原因，难怪任她百般猜度，也没有想到。
宫里的人，眼睛都是长在鼻子尖上，嗅到哪宫的主子得宠，就连着伺候的人一块巴结。景宁是新晋贵人的近身侍婢，打狗尚且还要看主人，李嬷嬷对待她自然不同于手下那些宫人。
黄昏时候的天气格外寒冷，呵出的气都化作了白雾。
“映坠，醒醒，起来喝药了！”
“好坠儿，你要乖，”景宁轻轻抚着她的头，无法亦无奈，“不是姐姐铁石心肠，实在是宫规难为。”
东风夜放花千树，更吹落，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，玉壶光转，一夜鱼龙舞。
李嬷嬷忙不迭地接过红包，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。
“收一个人？”钮祜禄东珠微微抿嘴，目光中多了一些深长的意味，“那日，本宫央求皇祖母将你讨来，皇祖母不答应，本宫也是没办法的。”
“各宫奴婢的分派调遣，向来都是储秀宫的事，是皇后娘娘说了算，董鄂妹妹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功，未免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。”柔婉的声音，却说着最严苛的话，同样一身锦绣宫装的荣贵人坐在一旁，尖细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，冷眼旁观，满目的凉薄。
慈宁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广场，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、永康右门，南侧为长信门。慈宁门位北，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相通。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，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，北向直抵后寝殿之东西耳房。
早有太监去通报，景宁扶着福贵人走下轿子，刚好看见一同停在殿前的三坐软轿。
寒暄了几句，太皇太后便将目光转到几位新晋贵人的身上，顿了顿，笑道：“今日福贵人的妆容很别致，衣着也十分得体。”
有希望总是好的，尽管她明知进了宫，便是老死宫中的下场，但命好的，或许在二十五岁能离开，她也只能这么宽慰她。
可她一介包衣之女，无权无势，缘何会令御史大人垂青？
皇后赫舍里芳仪捻起修长的手指，端起几案上的茶杯，撇沫，“太皇太后说的是，既然东珠妹妹喜欢，偶尔破破例也不算什么。不过，本宫倒是要感谢福贵人，虽是疏忽了，但也算是给几个新晋的贵人做了提点。”
景宁欠了欠身子，“宫宴之上，帝后驾临，主子天生丽质，本已光彩夺目，若是再配上朱钗环佩，未免令其他妃嫔失了颜色。”
董福兮虽是新晋的贵人，但好歹在后宫浸润多年，自然了解其中的厉害缘由，却没想到一个丫鬟不单将话说得滴水不漏，还有如此细腻的巧思，不由对景宁多了一分激赏。
今夜的紫禁城，不眠。
“主子，奴婢万死。”景宁“扑通”一下跪在了地上。
慈宁宫内静得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精致的瓷杯，镶着鲤鱼碧荷的纹路，虽不名贵，但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香茗，在寒风之中格外受用。董福兮结过来轻轻抿了一口，暖意入口，化成了一句叹慰，“后宫之地果然是险象环生，令人防不胜防，今日真是好险。”
倏尔，头顶上传来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为何挑了她？为何这个福贵人不选旁人，单单挑中了她？
“都起客吧，自家人见面无须多礼。”温暖慈和的声音自前方传来，让地上跪着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。
“贱妾给太皇太后，皇后，贵妃娘娘请安！”
董福兮的肩膀微颤，却强打着笑脸，“荣姐姐教训得是……妾进宫不久，回去之后定当熟识宫中规矩。还望太皇太后，皇后娘娘责罚。”
贵人福兮坐在铜镜前，仔细端详，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景宁，“今晚每个人都会挖空了心思要抢风头，你为何反而将我装扮如斯——”
董福兮摇头，微微叹息，“你何罪之有呢，人是我挑的，首饰穿戴也是我默许的，要说有错，也是我错入了帝王家，合该有此一劫。”
她为何对自己这般恩赏，景宁不知。但她明白，如此恩遇，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来说，恐怕是祸不是福。
《周礼》规定：天子立一后，三夫人，九嫔，二十七世妇，八十一御妻。一共是一百二十一人。
钮祜禄东珠尤不死心，哀怨地央求，太皇太后无奈，只得瞪了瞪眼睛，微微嗔怪，“众妃嫔都在，不得胡闹！”然后冲着地上的景宁道，“你也起身吧，贵妃小孩子心性，喜怒随心，以后你就多去承乾宫走动走动，想来福贵人也不会有什么怪罪。”
从食盒中取出那盅煎好的汤药，细致地舀出一些，盛在瓷碗里，喂给她，“这样好不好，现在映坠乖乖地喝药，等病好些了，姐姐再给映坠想想办法。”
庆祝的宫宴将在太和殿举办，届时朝中大臣和内命妇皆要出席。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，后宫各妃嫔也可以参与。
后院是明间开门，黄琉璃瓦的硬山式顶，檐下饰苏式彩画，两侧皆有别致的耳房。不远处的西南角，有一座井亭。处处精巧，处处华丽，彰显着盛世的繁华。
原本没有封嫔，是不得搬离钟粹宫的，但这四位新晋的贵人并没有与那些秀女同住，可见圣眷之丰隆。
这是镶黄旗出身的贵人马佳氏芸珍，早了董福兮三年入宫。所谓母凭子贵，此番身怀龙裔，更是身价倍增，后宫这两天还在传，说她就快晋封为贵嫔了。
看管浣衣局的，是个年长的嬷嬷，姓李，宫女们都管她叫李姑姑。
打头的，应该是储秀宫来的嬷嬷。
景宁再次叩首，“娘娘容禀，奴婢恳请娘娘收的，是浣衣局杂役女侍苏映坠。”
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，再带上青素缎面的旗头，缎面上绣的是云雀金菊的图案，镶了五颗碎玉，正中插着一朵紫红色芍药，左肩一侧还垂着长长的珠玉缨穗。这是照着贵人的身份装饰的，料想今日皇后头上那朵，该是朵艳丽雍容的牡丹。
原本，来钟粹宫的目的也不在此，况且人选都是事先拟好的。除了出身清白，模样适中即可，这样留下的，反而是容貌中等的女子，模样姣好的，除了景宁，统统不在备选之列。
“奴婢多谢皇贵妃赞赏，奴婢慌恐。”
臂弯里提着食盒，景宁的手中还操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，镂空鎏金，装在红泥的套子里，温热暖手，徐徐地蒸腾出白雾。
拿着分量不轻的红包，景宁轻轻地塞到了李嬷嬷的袖子里。
福贵人董鄂氏福兮住在西六宫之一，飒坤宫的延洪殿，同住的还有宜贵人郭络罗氏桑榆，在西侧的元和殿。
当看到映坠眼中哀怨的泪，景宁才回过神来。
半天，上头无话，她不敢动，亦不敢抬头，攥紧的手心里，早已潮湿一片。
景宁扶着福贵人到坐到席间，自己则站在她身后，低眉垂目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皇后的下垂首坐着皇贵妃钮祜禄东珠，辅政大臣一等功遏必隆的女儿，年岁不大却深得太皇太后恩赏，所以相对其妃嫔总是自在些，“看来还是董鄂家的妹妹好眼光，挑了个心灵手巧的侍婢，就连本宫瞧着，也是好生喜欢！”
查核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涩，储秀宫的嬷嬷只看过几遍，便将上三旗的那几个女子挑了出来，剩下的，挑挑拣拣，也分配得极快。
福贵人喜上眉梢，忙朝着身畔递去一个眼色，“还不赶快去谢恩，贵妃娘娘金口称赞，可是你天大的福气。”
“贵妃娘娘，奴婢斗胆，有一事相求。”
左看右看，挑的是那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，簪子是景泰蓝的，上镶七颗圆润的珍珠，简单却不失雅致。簪头顶端垂下几排珠穗的流苏，随人行动，摇曳不停。耳间穿了一对珍珠耳铛，手腕是十八颗翠珠串成的手串。
“回娘娘的话，奴婢姓乌雅，贱名景宁。”她轻声细气，越发卑微。
康熙十二年正月十五，是上元节。
景宁垂首，急忙走到殿中央叩首拜谢。
数九寒天，这样的东西，最是保暖。这是昨日钮祜禄皇贵妃赏的。
咬咬牙，她还是说了出来。
景宁叩首，尔后，面容惭愧地起身。
宜贵人是镶黄旗出身，论门第远比正白旗出身的福贵人高着一等，但为人和善，即便对待景宁这样的奴婢，也是极好的。
景宁随行左右。
虽说妃嫔之间的争斗总是捕风捉影，但说到底，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福贵人。
说罢，她弯起凤眸，笑着瞥了一眼下垂首那几个人。目光所到之处，无不噤若寒蝉，唯唯诺诺地点头称“是”。
简陋破败的通铺上，是病了几日的映坠。
可她不知道，长大，究竟是多大，等待，又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。
宫宴之后，是御花园赏灯。
一直以来，紫禁城高高的院墙内都有一个传奇一样的人，便是住在慈宁宫内的太皇太后。这个出身蒙古科尔沁部的女子，历经三朝，参与了一场又一场的宫廷斗争，有着最卓越的政治才华，是大清朝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“宁姑娘这话怎么说的，姑娘吩咐，老奴自当尽心！”
远处，焰火辉煌，各色的花炮将紫禁城的夜空装饰得异常灿烂。此刻太和殿门前早已舞起了龙灯，双龙偃仰翻转，朝着前面巨大的龙珠蜿蜒而去，都想要夺个好彩头。
望着木盆中堆积如山的衣服，她有时会忍不住痴痴地发呆。
月能彻夜春光满，人似探花马未停。此刻的御花园中人影翩跹，灯火闪耀，到处是热闹喜庆的气氛。原本繁花锦绣之处此刻装饰着造型各异的冰雕，大块的冰被精细地雕刻成了花鸟鱼虫或是建筑的式样，灯火之中，越发的晶莹剔透，玲珑可爱。
据说，她最讨厌那些过分冶艳的女人。后宫中除了那些出身高贵的娘娘，其他皆姿色微薄，少数几个容貌清丽的姬人不是被驱逐，就是为她所厌恶。今日四位贵人觐见，她的脸色却是淡淡，看不出任何喜怒。
但没想到，扶起她的竟是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。
取出几日前就熨帖平整的朝服，景宁伺候福贵人着装，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，外加浅绿色镶黑边金绣纹的大褂，四方四合鲤鱼纹的云肩，领口和袖口都抿着貂缘，锦棉的材质，极为保暖御寒。
沉默，寂静。
四位贵人之间互相见了礼，便在苏嬷嬷的带领走进慈宁宫。
宫宴开始前，各宫妃嫔皆要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，然后在皇后的带领下，方可进入太和殿。
“妾，知罪……还请皇后娘娘责罚……”董福兮慌忙地跪倒地上。
昨日有惊无险，虽然引头在她，却因着后来的劝慰，福贵人略感宽心，主仆二人的关系因此更近了一层。景宁这才忙里偷闲，拿了些吃食，去看映坠。
“宁姐姐，我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她抱着景宁，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这里真的是太可怕了，没日没夜地干活，看管的嬷嬷动不动就发火，然后拿她们撒气，她现在再也不想攀高枝，只奢求能出去。
太皇太后有些倦了，索性得过且过，摆了摆手，“福贵人起来吧，年纪轻轻的就入了宫，亦是不易，以后多上心就是了。”
“映坠年幼，有什么不懂事的，李姑姑尽管教训。但还望李姑姑看在奴婢这小小的薄面上，多一些怜惜。”
苏映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挣扎了半晌，坐了起来，“宁姐姐，你来了！”
半天，皇后赫舍里芳仪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贵人董福兮，慢条斯理地道：“本来，东珠妹妹喜欢，讨个人也是无妨的，但是根据定制，下五旗的包衣不得伺候贵妃，董鄂妹妹身为贵人，不会不知道这点吧……”
“乌雅·景宁，倒是个好听的名字，皇祖母，东珠想要了她，可好？”钮祜禄·东珠拉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。
看着病恹恹的映坠，景宁别无它法，只得跑来求她。可跪在承乾宫的一刹那，她就后悔了。
董福兮赶忙起身，谦卑地谢恩，“贱妾惭愧，太皇太后谬赞了！”
景宁心疼地抚着她的脸，几日未见，又瘦了。“我给你煎了药，还带了一些点心。”
在延洪殿伺候了几日，景宁会不时地跑去浣衣局看望映坠。
后宫早有定制，妃嫔品阶不同，伺候的宫女人数亦不同。皇后有宫女十人，皇贵妃、贵妃有宫女八人，伺候妃嫔的是六个，贵人分到四个，而品阶最低的常在和答应，也只有两到三人。如今，延洪殿已有四名宫婢，她如何再将她安排进去。
这时，景宁的目光游移到了那镂空暖炉上。
在后宫，贵妃可以骄纵，皇后可以跋扈，但贵人却不可以越矩。若不是今日的妆容，钮祜禄皇贵妃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奴婢。原本皇后就对几位新晋贵人不满，这下抓住了把柄，恐怕福贵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。
精致修长的指甲，剔透晶莹，上面用金粉描着艳丽缤纷的彩绘，外面套着金玉打造的护甲，闪烁着碎金般的柔光。这是贵妃以上的等级才可享有的极致之物。
皇帝大婚之前，需选八位比皇帝大的宫女，供皇帝进御，即献身皇帝。八位宫女都有名分，授以宫中四个女官的职衔：司账、司寝、司仪、司门。
拉开精美的妆匣，里面璀璨流光的各色首饰让人目不暇接。后妃的发簪有季节性，冬春两季佩戴金簪，等到立夏，才需换下金簪戴玉簪。而今日的场合，却不适合戴金簪。
景宁坐到床边，伸手一探，额上还是烫烫的。
按照大清的后宫定制，尊皇帝的祖母为太皇太后；母亲为皇太后；太皇太后、皇太后住慈宁宫，太妃、太嫔随住； 皇后坐镇中宫，主持后宫事务；皇后下设皇贵妃一人、贵妃二人、妃四人、嫔六人，分住东西六宫； 嫔以下设贵人、常在、答应，无定数，随皇贵妃分住东西六宫。
宫中虽无规定，但后宫各妃嫔佩戴之物都不能过于艳丽，否则夺了皇后的光彩，便是大大的不敬。金簪耀目，却也容易抢了其他妃嫔的风头。主子们或许期望夺目，但是做奴婢的，总要为主子多尽心思，能避免的麻烦还是该注意。
皇后和其他几位贵妃也顺着太皇太后的目光看来，不由附和地啧啧称赞。皇后赫舍里芳仪原是个姿色平庸的女子，玄色的朝冠朝袍，胸前戴着十八颗大东珠串成的朝珠，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。
“难怪父亲向我大力推举了你，果然通透。”
不等太皇太后说话，董福兮就早一步开了口，“若是皇贵妃喜欢，便带了去，能伺候皇贵妃，是这贱婢天大的福气！”
她想要讨好钮祜禄贵妃，可话刚一出口，自己就先哽住了。
“映坠想回家，我知道的，但是现在还不行，得等到你长大。”她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，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。
每年的这个时候，紫禁城内都会设鳌山灯，内务府总要预先在前一年的秋天就收养蟋蟀，点灯后放入灯中。一面赏灯一面听虫声，颇具巧思。
要去么？诺大的后宫，唯独承乾宫缺了一个宫婢，又偏巧其他宫女不是病就是走，如何计量，都只有一个机会。
“回贵妃娘娘的话，奴婢……奴婢想恳求娘娘收一个人。”
景宁肩膀一震，心猛地抽紧，皇后这是在苛责福贵人罔顾宫规。
宫中的规矩，宫女见礼时需双手交握，扣于胸前，目光不能仰视，不能平视，需落在主子的云肩处。所以纵然姑姑让她们抬头，并不会有什么人真的以目直视。